“九族还是三族?”
“不可考的事拿来说作甚,自然是三族。”
“那就夷三族罢。”
“幼童、远亲、家仆这些人如何处置?”
“圣天子有如天之德,自然以仁恕治国,若当真是不曾牵扯的无辜之人,不妨网开一面。”
“受了刘世延的惠,也算不上无辜,流放还是要的。”
“应有之意,将彼辈流放海南罢。”
“诚意伯的爵,还嗣下去么?”
“自然是陛下定夺,大不了挑个出了五服的远方继续与国同休便是,也算没坏了太祖高皇帝的诺。”
三言两语之间,各自便表明了自己的看法。
申时行也很快翻开了陈吾德的奏疏,在后面写下了夷三族的票拟。
便在这时,御阶上的张宏突然开口,朝朱衡没头没脑来了一句:“大司空,远洋的船只造好了么?”
一众朝臣都是一愣。
朱衡狐疑迎上张宏的目光,不知道这阉人是什么意思。
他思索片刻,还是开口答道:“张大珰,船厂本月上报说已经造好了,不过工部还未来得及验收。”
张宏追问不止:“什么时候出海?航线定下了么?”
朱衡沉吟片刻,开口道:“预计开春之后先在近海航几次,确认没有差错后应当在春夏之交出海,具体航线尚未定下。”
张宏缓缓颔首,没再继续问下去。
申时行不动声色:“张大珰,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?”
众人都朝张宏看去。
张宏微微一笑,向朝臣们解释道:“石茂华、刘世延等人世受皇恩,却斗胆谋逆,实在伤透了陛下的心,陛下常与咱家言,彼辈相关事物,见之心烦。”
“诚意伯若是嗣爵,日后免不得让陛下触景生情。”
“是故……”
“咱家揣摩圣意,诚意伯一脉若是嗣爵,不妨护送这一干流放的案犯,随着工部这次试航,远航至罗娑斯落脚,如此既不坏了太祖许诺,也好让陛下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他也不说是不是皇帝的想法,反正就是揣摩圣意。
群臣闻言,不由一怔。
申时行与汪宗伊等人面面相觑,根本没听过这地方。
倒是工部朱衡熟知水情,回忆片刻后便立刻反应过来,确认道:“陛下想将彼辈流放绝岛?”
绝岛?
众人纷纷皱眉。
眼见朱衡这厮丝毫没有与同僚们解释的意思,礼部尚书汪宗伊干脆直接道:“本官见识浅薄,闻所未闻,不知两位所指何处?”
朱衡正要答话,殷正茂见汪宗伊发问,立刻轻咳一声,抢过话头。
他眼睛余光看着汪宗伊,装模作样与众人解释道:“前元汪大渊曾有一本《岛夷志略,记载了罗娑斯。”
“此地位于四海之极南,去泉州超万里之遥,弹丸之地,野蛮遍布,荒芜丛生,乃是一处绝岛。”
说罢,他朝汪宗伊轻轻扬了扬下巴。
他经略东南多年,见多识广,对海事可谓再清楚不过。
张宏点头:“汪大渊称之为罗娑斯,泉州商人称之为死亡之地,传教士称之为澳大利亚,都是此处。”
朝臣纷纷眉头紧皱。
申时行好奇朝殷正茂追问道:“野蛮遍布?荒芜丛生?”
看表情就差问一句野蛮们吃不吃人了。
当然,这话更多是在确认,这天高皇帝远的,别是什么膏腴之地,发生什么流放余孽积蓄力量,反攻中土这种事发生。
殷正茂点了点头:“此类野蛮,男女异形,不织不衣,以鸟羽掩身,食无烟火,惟有茹毛饮血。”
“至于荒芜……据说,彼处周围皆水,沼泽遍布,甚至七月飞雪,百日不止!”
这是什么化外蛮荒之地啊!
朝臣不无露出嫌弃之色。
申时行见同僚们都没什么意见后,便大手一挥:“那便按此议奏上去罢。”
说罢,便将奏疏票拟,递到了司礼监手里。
张宏朝申时行拱了拱手,再度垂头低眉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