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兵部侍郎协理京营戎政、视阅京营右都御史双双空了下来,让顾寰一个勋贵登堂入室,掌控京营,恐怕迟早酿成大患。
可惜,自己不在皇帝身边,时刻警醒皇帝。
如今皇帝在文武之事上行差踏错,说不得,身边已经尽是申时行、栗在庭、吴中行那一类佞臣了。
沈鲤心中叹了一口气,面上关切道:“闹得很厉害吧?”
这种文武格局的变动,稍不注意就是党争之祸,甚至动摇国朝根本,都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。
司马祉语气不是太好:“国朝哪里缺得了有识之士,兵部上到尚书石茂华,下到郎中主事,以及都察院、兵科给事中,屡屡上疏挑明厉害。”
“可惜,皇帝一概留中不发。”
“此后便开始争闹不断,太仆寺扣押军饷不发、兵科给事中弹劾顾寰老迈、兵部成批削职顾寰的一干亲信、参、游、佐等将,可谓是乌烟瘴气。”
沈鲤露出忧虑之色,追问道:“之后呢?”
司马祉摇了摇头,放缓了神色:“之后,似乎是各自退了一步,陛下将中书舍人郑宗学、赵用贤充入了京营,授参谋官,直接受辖于皇帝。”
“又从了内阁之奏,选拔近年的三甲进士、举监、武进士,充入京营为坐营司政,每营按照一将官一司政授官,除日常操练、军纪、统帅、战事等仍归将官负责外,其余政务,皆由坐营司政向参谋官、以及内阁奏报。”
对于这个结果,司马祉只能说差强人意,虽然真让顾寰上桌吃饭了,但总归皇帝没忘了以文制武。
沈鲤默默叹息一声,此举虽然按下了文武相争的隐患,还是皇帝终究还是将兵部撇开了去。
也难怪上下相疑。
他抬头看了看马车外,见到已经驶入了归德府城内,便放低了声音,轻声道:“即便如此,有内阁居中调和,也还闹不到朝臣串联宗室,给藩王递话的地步吧?”
皇帝伤了根基这种事,一旦让藩王听了去,免不得又是暗流涌动。
再加上皇帝当初打压宗室,连郡王都死了好一批,要说宗室对皇帝没有怨怼之心是不可能的。
这种遗祸无穷的大事,哪怕有朝臣起了二心,非要推波助澜,但新党势大,内阁的几名辅臣,无一不是向着皇帝,那么理应尽快扼杀在萌芽之中才对。
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闹大到明面上来,以至于如今沸沸扬扬?
司马祉听了沈鲤这问题,一时不知从何答起。
他思虑片刻:“都御史守礼葛公故了。”
沈鲤一怔。
“内阁南宇高公,去年冬月,中了风痱。”
沈鲤收敛了神色,显得有些严肃。
“内阁豫所吕公,今年正月以来,身体衰弱,已经不能下床。”
沈鲤正襟危坐,身子下意识前倾。
“鉴川王公,本就只管兵事,不管政务,近年来,更是因为板升生齿日繁,强硬无赖,在用人上与陛下有些分歧,之后王公便除了谋划九边、倭寇的大局外,再无插手政事。”
沈鲤听罢,终于明白,朝局为何今年如此动荡,连皇帝无嗣的事情都压不住,被人拿到廷议上讨论。
隆庆六年至今,把持大政七年的内阁,平稳时自然足以压服一切。
但一旦陆续凋零,声势自然大不如前。
司马祉最后叹息一声,做了个总结:“如今的政务,差不多都是陛下与元辅在操持。”
虽然对皇帝作为,有些微词——尤其是外放进士到地方这一点。
但大略上,还是认同的。
如今中枢局势微妙,他不免也有些担忧。
沈鲤听罢,问题自然极多。
他沉吟片刻,突然问道:“敬甫说,陛下跟王阁老,在宣大用人有些分歧……”
“是宣大总督谭公也故去了?”
司马祉闻言,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全面,点了点头:“谭公多年痰疾,万历五年一朝发作,已经故去了。”
万历五年,也不过五十八岁,可谓英年。
这种指挥一方的帅臣,往往都是寿数不长。
沈鲤皱眉。
他跟谭纶没有什么交情。
但是,板升生齿日繁…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当初白莲教的赵全,凭借板升,差点辅佐俺答汗称帝建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