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政觉得, 世界变得很奇怪。
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九天。
最初的异状,是一片裙裾。
……如果那也能算是一片裙裾。
那天嬴政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最高的位置上,听座下那些人议政论证。
没有谁多看他一眼, 他也没有多看谁一眼。
名义上的秦王,其实就像是个坐在王座上的纸娃娃。
嬴政对此心知肚明,且并不在乎。
这一年他只有十三岁, 是个会让人轻视乃至无视的年纪。
所以他只能这样坐着,并且在以后的很多年里,也都只能这样坐着。
很多年,但并不代表永远。他总会有站起来的一天, 就像未来总会降临。
但那一天在什么时候,又会是什么模样,嬴政说不出来。
对他来说,这是一种很陌生的状态。
从前在赵国做质子时,嬴政想我总有一天要回到秦国。
等到回到秦国之后,嬴政又想,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秦王。
在那些时候, 他期望中的未来是有形状的。
因为眼前只有这样一种未来,不回到秦国就得死,不成为秦王就得死。
可是成为秦王之后呢?没有人告诉过嬴政他应该成为什么样的秦王。
打压权臣?收拢权力?征伐六国?
好像都要做, 可好像又都不足够。
在他登上秦王的高位,抓住命运指缝里渗出来的那点微光的同时,巨大的黑幕也随之而降临了。他睁着眼睛, 可前路漆黑, 什么都看不清。
那一角裙裾出现的时候,就像是漆黑的前路上,忽然飘起来一束光。
起初, 嬴政以为那是一束忽然照临的日光。
他甚至在冠冕垂珠的掩饰下,向上看了一眼。